代发【九州花神录·22:00】微型园林
作者： @夕讶
*双向暗恋
大概是在天黑的时候，乐正龙牙回来了，表情枯槁犹如夏天治理毛毛虫时农药误伤到的草，不过更接近的比喻应该是闻到农药味道的乐正龙牙。
不过此时乐正龙牙才来到a城一个月，离夏日还差一百五十多天，这样的比喻对他来说过于艰难了，但是还好她见过中毒者，于是推理出了乐正龙牙受过某种毒物侵袭。没等言和过去和他说句话，乐正龙牙的室友就已经把他簇拥着拉走了。
据言和所知他们关系并不好，但是年底评优秀员工的时候爱护同事，与同事和谐相处也是一种加分项。人们都说龙牙的科室气体泄漏，这货刚从医院回来。
于是言和又和他擦肩而过，又失去了一次告白机会。
晚上那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室友和言和聊天，聊到喜欢什么样子的男生——这是她们每次夜谈会几乎必须谈到的——这时候女孩们的年龄都已经向着剩女年龄发展了，言和扳着手指说：“上进心肯定要有吧......学历一定.......肯定得本科以上，否则怎么有工作啊！”
说到这里她顿得有点久，墨清弦赶紧插话：“说一个具体一点的嘛！老是一点点列条件你会找不到对象的！！而且你描述的不是理想相亲男吗？？”
“哪有啊！”言和辩解，“这明明很具体好不好！”
“是不是有一个具体的人？”墨清弦喊。
“有！”言和也跟着喊。
“叫啥！”墨清弦下套，不过这套下晚了，距离言和上句话已经过去了十几秒。
“不告诉你！”言和完美的避开了，顺便拿了一个熊猫的抱枕砸身在下铺的墨清弦，窗户没有关紧，冬日的风吹开窗帘吹得她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肯定是那个乐正龙牙。”一分钟后终于感觉到冷的墨清弦鼓着腮帮子下床去关窗户，“好像是和你一个高中的来着是吧，你还经常提到他诶......他前几天中毒进医院诶！今天才出院你居然不去看他！！不是他吗.....”
言和不说话，抱着她的熊猫抱枕，以为自己还在开晚谈会，先说出自己喜欢的男孩就输了。墨墨也不继续炸咕她了，下去给水仙花换水，她俩冬天快过年而未放假的时候总会买两个水仙花的“蒜头”，慢慢养到快开花的时候也就放年假了。
等到言和下次有机会和乐正龙牙面对面聊天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年后了，因为毒气泄漏乐正龙牙他们部门做了个大整改，医疗保险连带着住宿水准都提了不止一个阶级，宿舍也搬动到了c区那里，于是宿舍在几栋楼外的言和就很少能在下班时见到他了。
她觉得也许是两个人在朋友圈的点赞间还保持着一定的交际，于是再见面龙牙还能叫出她的名字，彼时言和在资料室加班，刚刚输入完应届录取博士生的资料，管理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一定要反复确认是否完全正确，否则这些人的命运就被言和毁了。
言和一想到自己只是大学毕业就能掌握博士生的命运，顿时格外兴奋同时又紧张，心跳的速度顿时飙升到120左右，等到录完二十个人的名字和证件号她已经开始冒烟了，于是趁着没工作跑去洗了把脸，偷偷去茶水间拿了一个绿豆冰糕。
乐正龙牙进来的时候她正在舔掉落到手上的绿豆糖水，谁也搞不清楚开着空调冰棍为什么也会化得猝不及防，犹如楼下的樱花树，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被粉红色包裹住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变成绿色的了，像极了爱情。
由于舔的专心致志，言和忽略了乐正龙牙二十秒钟，这二十秒里面乐正龙牙就尴尬地看着言和柔软的舌头在纤细的小手上面移动，指甲上涂着饱和度很低的颜色，两颊微微有点红，领口漏出因为动作拉扯导致格外明显的锁骨。其实还有别的员工在办公室的，但是龙牙这个铁憨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言和的办公桌前站了二十秒。
二十秒过去后言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这个资料室的地面时纯石料的，砖缝用橡胶堵塞，防止静电，就算言和是变形人也没得钻，但是她吃相很丑这个概念可能会在她男神心里留下来。
于是她把冰棒扔进杯子——那里面还放了另一根红豆的，一边用湿巾擦手一边表情淡然的询问乐正龙牙怎么了，乐正龙牙表情比她还淡定，解释说自己因为之前中毒被强制辞职了，来这里注销资料，言和看见他的表情也就释然了，忙问是怎么回事——这就体现了她小女人的一面，龙牙笑笑说半年前中毒以后就一直身体不好，前几天体检了，检查完身体领导发他一笔工伤赔偿叫他回家另谋出路，不过这单位果然是贪污严查到底的透明部门，这笔钱估计不光够他治病还够他留下不少，言和在心里说也许他们只是害怕你那个当法院院长的大叔。言和以前在高中听过这方面的传说。
职员信息就这么被注销了，言和问，你以后干什么呢？言和一边翻自己的抽屉一边说，翻完了掏出来一个一次性口罩给龙牙。
“今天街上喷了农药。”
乐正龙牙笑着接过口罩，口罩的细绳自言和的手在空中划过并不完美的痕迹。
“拜拜啦，希望有再见到的机会。”他说，“如果可能的话会找个自己更喜欢的工作”
于是龙牙就那么离开了。
言和一个人趴在窗前看他拖着行李箱去楼前装车，这个角度不偏不倚可以看见，但就是那个口罩遮住了脸，言和有些后悔递那个口罩了，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有什么话想说出来，但是忘记了是哪句话。
最后车开走的时候她才犹如牛顿被苹果砸了一样，恍然大悟。
回家后乐正龙牙做了最细致的体检，除了轻微的风湿啥也没有，只是他在南方上学时落下的，这引起了他当法院院长的叔叔不满，他认为自己的侄子完全达不到因工伤劝离的标准，于是状告该科研部门领导，于是就有人知道后凑热闹举报该领导贪污受贿，最后的喜剧就是该领导被撤下来了，别的事情没查出来，倒是查出来这领导利用职务给亲戚等一干人马开后门，这人本来就胆小不敢惹人，却偏偏遇到了乐正龙牙......的叔叔。
于是城市报纸竞相报道某国有科技企业高层腐败，感慨世风日下。
龙牙自己是开心的不行，拿到医院的体检单后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又顺顺当当在某个杂志找了个编辑的工作——他的理科学历和人家录不录用没多大关系。
言和知道这些后松了一口气，龙牙的文笔水平是实在的，言和能知道这一点主要还是高中时开作文比赛，这位闪闪发光的学长接过了高三组的金奖，于是他的作文被疯狂传阅，但是大家发现这位作文尖子是理科生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阵子恐慌，语文老师上课教育他们都说“再不好好学习以后文坛就是理科生的天下了”莫名其妙。
抱着试试的态度言和加了龙牙的社交账号，想和他试试交流文学，但是这两个账号的交流好像只是止步于此，偶尔在朋友圈互相点点赞，就这么下去一直到龙牙高中毕业，后来有一天再在这里遇到，才又有点交集，聊起来一点天，算半个熟人。
现在言和觉得自己当年蠢炸了。
言和舒出一口气后的温暖的表情拧在了脸上。
但是刚喘完这口气她也被辞退了，没什么原因，就是那位领导下台后上了新人，大型裁员，言和是音乐系系毕业却到了人事科管资料，实在该裁，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一通整，于是言和只能在心里羡慕某位当了编辑的理科生。
被辞退那天言和几乎没和任何人说话，在墨清弦还在工作的时候溜进宿舍收拾好了，物流送回老家，只是电话和妈妈交代会寄点东西回家，就订好了车票。这是她第一次在年假和国庆节以外的时候回家。
那天公寓附近的花坛喷农药，空气里有一种苦味，地上还没有死虫子掉下来，这让言和的心情稍微能好那么一点点。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去姥姥家的菜地里，也有一股农药味，高一的暑假她一边苦恼着将来的艺术学习与分科，一边想着乐正龙牙，他站在主席台上领奖：站在红旗底下演讲：对那个递荣誉证书的，充当礼仪的女生说谢谢。言和恨自己当年怎么没被选上当“礼仪小姐”，还可以穿着白衬衫和小裙子，画着点妆，听龙牙说一声谢谢。
她又想起来每年冬天都和墨墨一起买的水仙花茎球了，过年的那几天她在家里盯着那一朵朵绽放开的小小的花，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
言和进家门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在吃晚饭，看见她很是惊讶，她努力笑出来，说“我把自己运回家啦。”干了好几年的工作就这么没了，她只能努力笑出来然后接着去打拼。
言和在老家重新找了一份她更擅长的工作，在一家少年音乐机构当钢琴老师，起码在这里不会有人怀疑她的专业与她的工作不对口。
意外的是的她很喜欢现在的工作，比起从前轻松多了，只是遇不到龙牙了，她就那么想着，两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肯定会有更好的，但是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念念不舍。
有时候她和墨墨再打电话，墨清弦在电话里羡慕她现在这么闲适自得，言和说哪有哪有，工资没有以前高了，发展空间还小。墨清弦再问她有没有暗恋的人的时候，她也大方的承认自己过去暗恋龙牙了。
让她想不到的是那年秋天机构来了一个女生叫乐正绫，龙牙的妹妹，龙牙送她来上第一节课，老师就是言和。
龙牙认出言和来之后很是惊讶，拉着她想和她叙叙旧，顺便好好聊一聊从前在那黑心制药企业里的故事。言和开心也只敢憋着，带着一颗心率120的心脏辛辛苦苦上了一节课。
阿绫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比她哥也许还聪明，言和懵懵地教，绫也懵懵地跟着言和也学了一些东西。言和毫无疑问发挥失常了，但是好在阿绫聪明。
言和贴近阿绫时，阿绫说老师你心脏跳得好快啊。
那节课结束的时候绫一边收拾一边说，她原本学吉他的，因为现在文化课成绩稳定了所以准备多学几门乐器，本来就准备在原先的机构继续学的，但是她哥不愿意，非要她来这里学，理由是这里更好。
绫上了这么一节课，虽然言老师心脏跳得有点快，但教得很好，大哥果然没有骗她。言和自然的就理解为自己名声在外了。
有时候龙牙来接阿绫，他们趁阿绫收拾东西的时间聊一会儿天，从黑心企业聊到r城三中，龙牙说现在都记得言和她们年级的年级主任。
每个星期一定有那几天中午站在小卖铺通往宿舍的路上没收泡面，不分年极，龙牙也被收过一次。那小矮个，那油头，不过教起课来是真的厉害。言和和他讲自己学议论文的时候，几乎每节课都有龙牙的一段范文，龙牙似乎是写过一篇论表面美与内在美的作文，里面有一段似乎是说，你看那个老师，头发油乎乎，身量也不高，但是谁能想到他对工作有多认真呢？谁能想到他上课有多神采飞扬呢.......为了关心同学，也顾不上梳洗打扮。如何如何。
阿绫收拾的一周比一周慢，再后来学拽了还去厕所补个妆。言和就和龙牙一边聊天一边打扫教室，龙牙一米八几的大个拿个小簸箕在她身边转悠悠。言和晚上没有课的时候龙牙就提出送她回家，阿绫也突然冒出来在一边点头，说老师老师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多不安全啊，其实也没有多晚，五点半天还没黑透，但是言和就被阿绫这么拽上了车。
一天阿绫来上课的时候拿了一个水仙蒜头和一堆礼物，说自己哥哥趁假期去黑心企业找以前的同事玩了一遭，一个姓墨的姐姐托他捎来的。言和一边感动墨墨有心，一边又谢谢乐正兄妹不辞辛苦帮她带来。不过墨墨没有提前告诉她她有点意外。
那天晚上言和一边纳闷一边问墨清弦，墨墨说对呀对呀是这样的，今年虽然你不在了但是水仙花还是要买的呀。，言和问，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啊，是惊喜吗。
“如果我说了的话你肯定要问我是谁带来喽，又不能骗你说是快递”墨清弦的声音里藏不住笑,“等到你收到的时候，突然发现是你男神转交给你的，那不就惊喜坏了。”
言和核对礼物的时候发现多出来了一条撕掉了一半吊牌的裙子，撕掉的那一半正好是标价的地方。她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幻想，但随即又否定了。虽然最后她也没弄清楚那条裙子是谁送的。
寒假以后阿绫就天天来了，龙牙因为杂志社新年期刊的巨量内容而每天都会多加班两三个小时，言和和阿绫一起坐公交车，言和坐1路，阿绫坐1路再转5路。阿绫就和她讲自己哥哥的屁事。
阿绫有时候会补充说明自己家哥哥认真的时候还是很帅的，言和只觉得龙牙的形象在自己心里更丰满了，每个人都会有做的不好的事情和智障事儿嘛，哎呀呀有什么不好的嘛。
“老师，那个水仙花是什么颜色的啊。”年前的最后一节课结束时，阿绫问。
“来我家拜年不就知道了。”言和半厚脸皮地这么说。心里倒是真的期望她来。春节的那天阿绫真的来了，还带来了龙牙，水仙花是淡蓝的，阿绫的好奇心总算满足了。
言和家人都在外面拜年，家里只有她一个人。龙牙坐在沙发上好像浑身不自在，找了个理由跑下楼去车里拿东西。言和有点失落，但还是一脸开心的样子和阿绫聊天，绫突然来了一句：
“老师，我哥叫我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end
评论